行走在陕西榆林毛乌素沙漠东西足足500里、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荫之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绿色的海，是“浓抹千条绿，春残未肯收”的柳烟。不少樟子松树已经有椽子粗了，但这只是它们的少年时代。树是鸟的家，林区是鸟儿的天堂，鸟儿的鸣叫声，组成毛乌素沙漠充满生机的乐章。

在“造林治沙劳模”神木张应龙圪丑沟林区，清晨，我是被鸟儿的鸣叫声唤醒的。走出治沙基地，一个清澈如镜的小海子，让我仿佛回到一个关于毛乌素沙漠的故事中——传说观音菩萨用柳条蘸着净水瓶里的神水，洒在沙漠里形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插柳为一个个村庄遮风挡沙。

我登上一个古代烽火台似的瞭望塔，放眼四顾，绿影婆娑，鸟鸣声声，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太阳升起来时，圪丑沟的绿荫中笼上一层淡淡的薄雾。一棵棵樟子松舞蹈起来，旋转着翠绿的裙子。鸟儿们弹拨的乐曲，是在给这优美欢快的舞蹈伴奏。一只不知名的灰色大鸟从林中飞起，仿佛这盛大舞会的一个小小的指挥。在起风的瞬间，这绿色的舞蹈，波浪似的漫向远方……

生态环境改善带来了一系列改变。张应龙和当地村民成立了合作社，引进树莓、花楸、酿酒葡萄以及林下鸸鹋、绵羊生态养殖和食用菌种植产业等，带领乡亲们致富奔小康。并组织农民开展造林务工、林业育苗、林果采摘、林下经济等经营活动。同时，帮助乡亲们整理土地发展规模农业，开放长柄扁桃经济林，免费交给合作社管理经营，把林业治沙成果与当地村民分享。这些年来，累计在基地周边推广种植长柄扁桃10万亩、林木苗圃2000多亩、草粮轮作技术示范4000亩，帮助周边村民增收达8000多万元，使基地周边乡亲们的生产方式和收入结构发生了根本改变，步入良性生态循环发展轨道。

而走进“七一勋章”获得者定边县石光银的狼窝沙林区，在高低起伏的林子下，是一片片毛茸茸绿毯似的地衣，是一片片一尺多高青草。石光银10年前新栽的樟子松，快长成椽子粗了。而石光银1986年春天栽下的一棵新疆杨，一个大汉都搂不住，能做大梁了！石光银说，几年来，每年秋季都要赶过来一百几十头的牛，在林区放养一个多月。一来让牛吃掉杂草，以防火灾；二来牛粪可为林草提供养分，来年林草长得更为茂盛，形成一幅林牧共生、自然和谐的毛乌素生态画卷。

石光银的孙子石健阳，从大学林学专业毕业后，成为毛乌素新一代的造林治沙人，他向我介绍：“治沙公司联合了1000多家农户，先后建起了千亩樟子松育苗基地、千亩辣椒种植基地、绿色蔬菜食品厂、百头规模的肉牛养殖示范牧场、3000吨安全饲料加工厂、金沙水纯净水厂、脱毒马铃薯良种组培中心等几十个农产业经济实体，入户乡亲们人均年收入已超过万元。”

村民马伟军说他是菜农，近年来主打产品是辣椒。2024年马伟军种了15亩辣椒，仅辣椒一项纯收入就达20万元，加上其他收入，连续几年，马伟军家平均纯收入都超过30万元。而粮农马东亮，他与两个分家另过的儿子组成一个小的合作社，每年承包种植玉米500亩左右，也是连年平均纯收入超过40万元。2024年马东亮一家也种起了菜蔬：甘蓝110亩、胡萝卜150亩、大白菜和红葱50亩，纯收入超过120万元。这并不是个例，而是定边毛乌素沙区普遍的现象。

“现在，向沙漠要效益的时候到了。”石光银盘算着，“要充分利用丰富的沙漠资源，将沙漠生态劣势变为资源优势，依托林牧业及沙生植物资源，实现生态治理和经济发展双赢，实现沙区群众致富奔小康……”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毛乌素沙漠是不是可以称为毛乌素森林了？一次次走在毛乌素沙漠的绿荫中，这个问题也一次次在眼前闪现。这哪能叫沙漠？哪里还是“为沙所覆盖，干旱缺水，植物稀少的地区”！是石光银、张应龙他们“瓜分”了毛乌素沙漠，“瓜分”了毛乌素沙漠的荒凉，我知道还有那么多我没来得及采访的造林治沙人，是他们让毛乌素沙漠的荒凉变为一个个绿洲，他们才是毛乌素沙漠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

张应龙说：“圪丑沟占黄河支流秃尾河水源保护区的40.7%，现在，秃尾河一年比一年清了！”

石光银说：“我就是一个植树人——要为咱碳达峰碳中和出一份力啊，一个植树人的力！”

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再到人与沙的和谐发展，无疑这是一场伟大的“治沙革命”。毛乌素沙漠从一个人人嫌弃的沙窝窝，变成大家争抢的“香饽饽”。是啊，毛乌素已变为锁住风沙的“绿色长城”，这是曾经饱受风沙之害的沙区人民建设家园的保证，是榆林300万沙区人民实现小康生活的保证——这真是昔日的不毛之地，如今的塞上粮仓。（霍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