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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诺如山——北疆“愚公”种树情

发布时间:2025/08/12 来源:人民日报

平凡英雄

董鸿儒,人称“北疆愚公”,1939年出生,1958年参加工作,先后担任内蒙古自治区兴和县苏木山林场护林员、工程师、场长等职务。为了改变家乡恶劣的生态环境,坚守一个绿色承诺,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董鸿儒带领苏木山林场职工,经过42年如一日的艰苦奋斗,用心血和汗水,把昔日苏木山的荒山秃岭,治理成华北最大人工林场。如今的苏木山林场拥有20余万亩人工林、9.8万亩天然灌木林,常栖鸟类100多种,森林覆盖率74.8%,生态价值达50多亿元,源源不断为京津固封沙、输绿水、送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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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鸿儒和苏木山林场是中国“三北”工程建设的一个缩影。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建设祖国北疆生态安全屏障过程中,“三北”地区涌现出了千千万万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平凡英雄。他们以普通人的平凡工作创造了不平凡的绿色功绩,锻造了以“艰苦奋斗、无私奉献、锲而不舍、久久为功”为核心的“三北”精神。董鸿儒和一代代苏木山林场职工铸就的“信念坚定、艰苦奋斗、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苏木山精神就是“三北”精神的鲜活内容和具体代表。

苏木山林场的魂是苏木山精神!

“三北”工程的魂是“三北”精神!

今天,我们再次追忆董鸿儒等老一辈“三北”人的奋斗岁月,并不是要回到那个时代的艰苦条件。随着资金投入的不断增加、治沙技术的不断进步、现代化机械的不断应用、责任考核机制的不断完善,打赢“三北”攻坚战的各类保障日益强化。是不是“艰苦奋斗、无私奉献、锲而不舍、久久为功”的“三北”精神不重要了?恰恰相反,打好打赢“三北”攻坚战,更加需要,也必须依靠和发扬“三北”精神!

一代代林草建设者在老去,但他们的生态功绩依然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润泽后代,他们锻造的苏木山精神、“三北”精神,也将代代传承,永远激励后人。

让我们再次走进苏木山,走近董鸿儒,去深切感受“三北”精神的伟大内涵,深刻理解信仰的磅礴力量。

山 盟

苏木山,蒙古语意为箭山,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兴和县城关镇南,居永定河上游,距首都240公里,在晋冀蒙三省(区)交界处,素有“鸡鸣闻三省”的地理美誉。苏木山属阴山之尾,东西长达35公里,南北宽约25公里,平均海拔1500米,顶峰黄石崖海拔2334.7米,是乌兰察布市最高峰。

有学者考证,《史记》记载的战国末年赵国名将李牧“大破匈奴十余万骑”的“赵匈之战”就发生在苏木山一带。苏木山是拓跋珪先祖拓跋力微的诞生地。拓跋力微是鲜卑在兴和县境内(长川城,今兴和县团结大五号土城子)建立政权的第一人。拓跋珪以3万精兵大胜拓拔窟咄8万大军的“代谷之战”,也发生在苏木山一带。

历史上,苏木山森林遭到两次浩劫。一次是洪武年间明太祖在苏木山屯兵时,怕林间隐藏敌军,下令大面积烧山,将古长城外150里地带的树木烧光,只剩下零星的桦树,苏木山因此也叫过桦山。另一次是康熙西征葛尔丹受阻,对苏木山进行了大规模砍伐。

青山不言,绿水为证。今天,让苏木山家喻户晓、深入人心的不是历代帝王将相的功业,而是一位被称为“北疆愚公”的董鸿儒老人和他42年在苏木山“种树”的传奇人生。

上世纪50年代的苏木山,荒山秃岭,水竭山寒,满目苍凉,只在避风背阴的地方依稀可见几棵白桦树。“山大沟深石头多,一走出门就爬坡”“春天刮风黄沙起,雨后山洪冲走牛”“人无遮阴地,鸟无树搭巢”,是当地人形容苏木山的顺口溜。

如今的苏木山,是森林公园,林海水潺,花香鸟鸣。站在高高的黄石崖上,俯视方圆10多公里,一座座山岭“绿波”相连。30万亩森林形成蜿蜒壮阔的绿色“长城”,紧紧地扼守住蒙晋冀三省(区)的荒山边缘,护佑着京津乃至华北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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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山林场

苏木山的巨变,始于67年前一位19岁小伙子与苏木山结下的“山盟”。

1958年,兴和县委组织部领导看准了勤劳能干、热心参与村里扫盲的董鸿儒的人品和能力,动员他到苏木山护林站工作。苏木山护林站成立于1956年,先后有多名护林员都因条件艰苦“逃”下了山。1958年10月一天的清晨,19岁的护林员董鸿儒惜别新婚妻子,背起行囊从县城出发,去45公里外的苏木山。经过一天的劳累,傍晚时终于爬到了挂在半山腰的护林站。说是“护林站”,其实只是一间半弯腰才能进去的四面透风的矮小“瓜棚”。两边是陡峭悬崖,屋内几块石头抹把泥的锅灶、1盘土炕、1口水缸、几件残破的炊具就是全部家当;门外是贫瘠的山坡,山脚下的那座村庄,也是“多见石头少见人,石垒房舍四面风”。尽管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董鸿儒心凉了半截。

那一夜,听着窗外怒嚎的狂风,忍着躺在被子里都打哆嗦的寒冷,他彻夜未眠。

“难道就在这里呆上一辈子?”第二天起来他坐在门前大石头上,望着荒山野岭,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走?留?心里不停地打鼓。他坐了三天、望了三天、想了三天。

迷茫之际,山下的村长李德库老人和董鸿儒当干部的叔叔来护林站看他。李德库给他讲述了苏木山的美好传说,讲述了老一辈革命者在苏木山打游击的往事。“小后生,在下哇,在惯了就好,往后每年栽些树,苏木山会变绿的。”叔叔对他说:“你父亲和老辈们都曾在这一带打游击,那会比现在艰苦危险多啦”“你在这当护林员,还是国家干部,县里把这么一座大山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和重托,我们为你高兴,你可要好好干啊,决不能给咱董家丢人。”老人们的话,让董鸿儒陷入了沉思。

“我12岁就成了孤儿,没有国家的培养,哪有今天的我。这里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退缩!”“我要留下来守护苏木山!建设苏木山!绿化苏木山!”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年轻的护林员董鸿儒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与苏木山许下了“山盟”。

至此,他成为这座荒山的第一代建设者、守护者,开启了他42年的“种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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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的董鸿儒

沧桑岁月,面对人类一次次伤害,苏木山默默承受,又一次次以宽阔胸怀,无怨无悔地回报人类。其人如山!董鸿儒是山的儿子,有山的胸怀、山的品格,朴实无华而又深沉坚定。

一诺如山!“守护苏木山!建设苏木山!绿化苏木山!”董鸿儒与苏木山的“山盟”,一经承诺,终身坚守。

这“山盟”,默默刻在董鸿儒心中。没有豪言壮语,大山听到了;没有隆重仪式,清风明月见证了;没有考核问责,却有一辈子忠诚守护!

面对饥饿苦寒,董鸿儒没有背弃“山盟”。上世纪60、70年代是苏木山林场最艰难困苦的时期,也是打基础、出成效最实在、最给力的时期。苏木山是高寒山区,一年四季平均温度只有摄氏3.5度。冬季白雪皑皑,白毛风一刮一天。董鸿儒安在林场土坯房的家里,夜里添在锅里的半锅水,第二天就冻成了冰坨。当时100斤炭要20元,在林场累死累活干一天只挣1.5元,烧不起,何况还要到山西省大同市去买,场部的花轱辘大马车,拉一回得半个月,董鸿儒夫妻只能靠体温取暖。林场建设初期,正是3年困难时期,食不果腹,工人们干一天活儿,挣的工钱只够买3两莜面,大家吃不饱饭,野菜、蘑菇、野谷子……山上能吃的都吃了个遍,也因为吃不饱饭,来这里干活的工人冬天还没到,就走了一半。董鸿儒忍饥挨冻,不仅自己没有逃,还把家搬到了苏木山,一生坚守在苏木山。

面对失败挫折,董鸿儒没有背弃“山盟”。从1960年秋开始到1962年,苏木山林场先后试种了300亩杨树、4000多亩桦树、榆树都失败了。屡次试种失败引起了工人们的失望,林业专家论证得出苏木山不适宜种树的结论,县里领导准备下马林场的质疑,都没有让董鸿儒退缩。他不甘失败,坚信一定可以找到适合苏木山的树种,决心要在苏木山种活树、种好树。

面对痛失三子的悲痛,董鸿儒没有背弃“山盟”。董鸿儒1958年结婚,婚后第二年媳妇为他生下了第一个胖小子。孩子出生两个月后,他才得到喜讯,赶黑连夜跑了二十多公里山路回到家里,急不可耐地从妻子手里接过儿子,亲了又亲,哄了又哄。当时正是勘察苏木山、筹建林场的关键时期,董鸿儒在家里住了两天,就辞别娇妻爱子匆匆回山。哪知道这竟是他与儿子的最后一面。时隔大半年,家里托人捎话,孩子生病了,让他赶紧回去,可等他安顿好民工,回到家里,那个白白胖胖、喜眉笑眼、咿呀学语的儿子不见了,炕上只有满脸憔悴、泪如雨下的妻子。儿子拉了七天肚子,夭折了!还未过一个生日,他只见过一面的孩子不见了。

之后,为稳定人心,董鸿儒带头将家搬到了苏木山上。晚上睡觉,将家里能盖的东西全部盖在身上还是冻得哆嗦,早晨起来,锅里的水结成了冰坨。“咱们是农村出来的还能怕吃苦?我相信越是在艰苦的地方越能干成一番事业”,董鸿儒经常激励自己和工人们。

条件艰苦可以忍受,而接二连三的痛失儿女又是何等的沉痛代价。那个时候,山上缺医少药,从苏木山去县医院要走上两天的路,由于拉肚子得不到及时救治,1963年、1965年,董鸿儒又夭折了一儿一女两个刚满一周岁的孩子。接二连三地挖去“心头肉”,每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悲痛。妻子难以承受打击,身体虚弱,常年生病。妻子流着泪,劝说董鸿儒离开苏木山:“不管到哪儿工作,养活我们一家都没问题,如果在县城,我的三个孩子也不至于去世。”董鸿儒满怀歉意地对妻子道:“这么多年的苦难都挺过去了,苏木山就是我的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挖坑不止,植树不停!”

其实,董鸿儒同样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结婚七年,舍家弃孝,失子伤妻,为了还看不到希望的绿化事业,值得吗?董鸿儒把孩子们葬在苏木山,望着茫茫苏木山,让山风把眼泪吹干,把悲痛转为斗志。既然已经付出了沉痛代价,又咋能轻易放弃?现在下山不干了,三个儿女不是白死了吗?又怎么对得起党和政府的重托?“不成功决不下山!”董鸿儒下定了决心。

面对关押批斗,董鸿儒没有背弃“山盟”。1969年正值特殊历史时期,董鸿儒被关押在场部批斗近五十天。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丈夫,妻子心疼地劝他,你这是图个甚呀,年轻轻地钻进深山,为了种树,扔下媳妇,家不顾,连折了三个孩子,三十大几的人了连一个娃也没有,这山上风水硬,咱们不待了,下山回村种地。老职工们凑起粮票、钱,让他逃出去躲风头。多少个深夜,董鸿儒对着苏木山倾诉,苏木山啊!你看着我成长,大山为我作证,山上的儿女为我做证,我忠心耿耿为党干事业!我种树绿化荒山没有错!“我不走,死也死在苏木山!”董鸿儒铿锵地回答妻子和工友。

面对市场大潮的诱惑,董鸿儒没有背弃“山盟”。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商品经济大潮中,董鸿儒先后当上了苏木山林场场长、县林业局副局长,守着几万亩的树林,砍树卖钱是现成的发财道。“树是子孙后代的,不能砍!乱砍树就等于割后代身上的肉”“我自己是渺小的,挡不住那么多板斧,但我能管住这个苏木山。”在董鸿儒的严格管护下,苏木山很少有滥砍滥伐的事件发生。每年林场间伐时,他严格要求技术员必须按规程间伐,不该伐的一棵也不能伐。他没有卖过一张“砍树”批条,没有送过一张“人情”批条。守着苏木山巨大的绿色财富,董鸿儒一生也守着干净清贫,他只种树,不发财。

面对待遇和职位提升的福利,董鸿儒没有背弃“山盟”。1972年、1973年,县里先后调董鸿儒去化肥厂、公社,他没有答应。1987年,董鸿儒被任命为县林业局副局长,工资有保障,生活待遇高,孩子上学近,就医又方便。可他再三找县领导,要求回到苏木山工作。他舍不得苏木山的一草一木。“只要我种好树、管好树就行了,至于官不官的,跟我无关。”于是,在别人不解的目光中,下山7个月后,他又回到了一心牵挂的苏木山。1994年,他全票当选县政协副主席后仍然提出不要办公室、不领工资,只要继续留在苏木山植树造林。

时至今日,退休多年后的老人家里茶几的透明塑料布下,仍压着一张记满护林员电话的纸,时不时要打电话询问一下林子长势,防火做好了没有,要注意病虫害……!那是他对苏木山的不舍和牵挂。

有人笑董鸿儒太憨太傻,不会享福,不懂争利。他不在乎这些。每当有人问起董鸿儒,当时为什么不离开苏木山时,董鸿儒总是重复一句话“苏木山就是我的家,每一棵树都是我的孩子”! 从18岁到60岁,42年的光阴里,董鸿儒一生坚守与苏木山的“山盟”。个人情感和理想早已升华为坚定信仰与崇高情怀,渗入血液,魂牵梦萦。他爱着苏木山的每一道岭、每一片林、每一棵树……在他心中,种树护树是一种坚守承诺,更是一种信念、一种信仰、一种幸福。

松 缘

如今的苏木山主要建群树种是华北落叶松。华北落叶松为落叶松属乔木,高可达30米,为华北地区高山针叶林带中的主要森林树种,分布于河北围场、承德、小五台山、恒山等海拔1400-2800米地带。华北落叶松生长快,材质优良,对不良气候的抵抗力较强,并有保土、防风的效能。

董鸿儒爱山爱树如爱命。说起他与华北落叶松的缘分,用“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他几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漫卷诗书喜若狂”来形容毫不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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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葱葱的华北落叶松

1958年,面对只有几百亩散落的白桦树,下决心留在苏木山干一番事业的董鸿儒认识到,苏木山需要的不是护林,而是植树造林。苏木山必须建林场。

苏木山区面积32.6平方公里。从1958年秋到1960年夏,整整一年零九个月,凭两条腿爬、两只手刨、两只眼看,董鸿儒对苏木山进行了实地勘察。饿了吃些干山药、炒豆面、野菜充饥,渴了喝山泉水啃冰块吃积雪。他早出晚归每天平均上山跑五十多里路,足迹踏遍几十个山头,汗水流在数不清的沟壑。21个月中走了3.65万里,相当于中国海岸线的总长度。为了学习更多的林业科学知识,董鸿儒专门购买了《植物学》《林学理论》等专业书籍,白天在山上忙碌,晚上就在油灯下一字一句研读。他详细记录了苏木山的地势、土壤、植被等情况,梳理成了一份调研报告,建议在苏木山尽快成立国营林场,植树造林,恢复植被,改善生态环境。

1960年春,内蒙古自治区正式批准成立苏木山林场。但植树造林岂能一帆风顺!那时候如何在海拔1800米以上的苏木山上“种成树”仍是难题。最困扰董鸿儒们的就是选树种的问题。

当年秋季,在国营林场成立鼓舞下,全场干部职工发动农民大干了一个秋天,种下了300多亩杨树。但隔年春天,全都枯死了。接连两年,他们又试种桦树、杏树、榆树,春天栽下苗,可到了深秋,大家拼死拼活栽种的4000多亩林子又大面积枯黄。3年过去了,辛苦的努力白费了,满怀的希望落空了,失望的情绪笼罩着林场职工和农民们。

为稳定人心,董鸿儒狠下心,把家搬到“鸟不拉屎”的苏木山上。他继续在苏木山区大大小小二十多座山头上寻找适宜生长的树种。

1963年,董鸿儒偶然发现山脚下的杂草中,一棵一米多高的落叶松,挺拔而翠绿。他兴奋不已,这样一棵又直又绿的落叶松,为什么能在这里健康成长?这让董鸿儒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出路。至此,他与落叶松结下了一生的不解情缘。

如获至宝的董鸿儒和时任场长赵守礼想尽办法打听落叶松及相似树种的发源地。听说河北围场县龙头山林场、山西天镇长城山林场跟苏木山自然环境差不多,种植华北落叶松成功了。他们一刻没耽搁前去考察,并想办法买来80斤种子。他们在山沟里打坝造田、垒渠筑埂、担土垫地、开渠打井,3个多月的时间,硬是在乱石堆中建成了第一块30多亩的育苗地。

1965年春,林场工人背水一战,在苏木山开始育苗试种华北落叶松。成功,林场就能留下来,失败,就只能下马。播种、覆土、浇水、除草,严格按技术要求操作后,大家没日没夜守着苗圃。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年9月份,经过五个多月的科学培育和艰苦经营,落叶松树苗顶芽饱满、根系发达、苗茎粗壮,每亩产苗量达10万株。

1965年9月,苏木山林场华北落叶松育苗成功!

多年以后,董鸿儒回忆起当年的情景仍然难掩兴奋之情。“发现落叶松成活率达85%以上,这让我们欣喜若狂。”

科学绿化,适地适树是最重要的原则。苏木山从此确立了以华北落叶松为主的造林方案。

正值秋季造林季节,大家又趁热打铁开始种树。苏木山坡高崖陡,机器上不去。董鸿儒身先士卒,将几十斤浸湿的树苗用麻袋捆好后绑在肩上,弓着身子手脚并用往上爬。工人们学着他的样子也往上爬。饿了啃几口窝头,渴了喝几口山泉水,怕苗木因缺水影响成活率,大家都不敢歇息,十多里的山路,一天往返三四次。双肩勒出了血,衣服粘着血肉,脱的时候生疼。磨起水泡的双手,端不稳饭碗。但大家都无怨无悔!充满信心!在林场党支部的号召和董鸿儒的感召下,林场职工、周边老百姓……成千上万的志愿者加入到植树造林大军。这一年,他们在苏木山上,栽下1200多亩华北落叶松。

1966年开春,苏木山林场首次种植的1万多棵落叶松抽出新梢,成活率85%以上。这一年,经过奋斗,首批1万多亩华北落叶松扎根在苏木山上。苏木山华北落叶松大面积育苗造林,填补了内蒙古西部高寒山区造林空白。

苏木山林场开始大面积种植华北落叶松。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从1967年起,苏木山被划分成五个林区,每个林区由五至六名林场职工负责组织指导,发动周边乡村几千名干部群众开展了声势浩大的造林大会战。1973年到1980年的八年中,每到造林季节,苏木山五个营林区平均每天有五百多人参加造林,平均每年有五至六万人(次)加入造林大军,林地面积以平均每年几千亩的速度增长。1976年,自治区在苏木山召开全区林业现场会,将苏木山列为全区八个重点建设林场之一,把苏木山成功栽种华北落叶松的做法推广到中西部地区,提出了“学塞罕坝,赶苏木山”的口号。

1978年,国家启动“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加大了对苏木山绿化投入。1980年,苏木山造林达到10万亩,成活8万多亩。到八十年代末,苏木山全部披绿,人工林面积达到了20万亩,3000多万棵落叶松铺满山坡,露出“松涛林海”的俏模样。

从1958年到1980年,苏木山人工林面积达到第一个10万亩,用了整整22年!而完成第二个10万亩,只用了不到10年。

人不负青山,青山定不负人。1998年,苏木山自然保护区批准成立。如今,保护区内林木茂密,以华北落叶松为主的各种树木,连绵铺展几十个山头,绘成了松涛林海。落叶松、油松、樟子松、云杉、白桦、山杨等乔木林,挺拔苍劲,翠绿多姿;山柳、山杏、山榆、山丁、山樱桃、沙棘、绣线菊、山刺梅、野山楂、虎榛子等野生灌木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为526种野生草本植物、118种鸟类、25种兽类提供了美丽富饶家园。苏木山自然保护区每年平均可增林木蓄积量1.1万立方米,森林资源每年在涵养水源、固土、固碳释氧、净化大气环境、森林游憩等方面提供的生态服务价值为2.67亿元;年均接待游客20多万人,带动周边群众就业增收1.5万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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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山林场成为华北最大的人工林场

精 神

“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这是对北疆愚公董鸿儒种树人生的真实写照。

董存战是董鸿儒夫妇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活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取名“存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在苏木山存活下来,接续战斗。

2008年,董存战毅然决然放弃县纪检副书记职务,离开别人眼里的“要职”,来到父亲终身奋斗的苏木山,子承父业,也成为了苏木山人。对于儿子当场长,董鸿儒只说了一句话:要干就干好。斗转星移,不经意间,他也在林场工作了十几个年头。董存战继承了父亲的坚韧品格,传承着苏木山精神,同样以林场为家,把防火、防虫、补植、抚育等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各项工作依旧在全区国有林场中拔尖。

董存战传承着父辈的事业,更传承着精神。

人不能没有精神!干事业必须要有精神。

伟大事业锻造伟大精神,伟大精神成就伟大事业。我国“三北”工程的伟大成就,就是一代代“三北”人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锻造、依靠和传承着“艰苦奋斗、无私奉献、锲而不舍、久久为功”的“三北精神”取得的。

1978 年11月,国务院批转《国家林业总局关于“三北”风沙危害和水土流失重点地区建设大型防护林的规划》(国发〔1978〕244 号),“三北”工程建设正式启动。“三北”工程规划期 73 年(1978—2050 年),分三个阶段、八期工程建设。建设范围为13 个省(区、市)的 725 个县(区)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面积 435.8 万平方公里,占我国陆地国土总面积的 45.4%。前五期,“三北”工程累计完成(实施)造林面积 7.4 亿亩,治理退化草原 12.8亿亩,治理沙化土地 5 亿亩,治理水土流失面积 6.7 亿亩,农田防护林有效庇护农田 4.5 亿亩。根据全国第五次(2014 年)和第六次(2019 年)荒漠化和沙化监测结果显示,工程区沙化土地面积净减少 3354 万亩。重点治理的黄土高原实现由“黄”到“绿”的转变,成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标志性工程。

内蒙古自治区是国家“三北”工程建设的主要区域。1978年启动实施以来,前五期累计完成建设任务1.54亿亩,占全国的1/3。通过长期建设,从工程实施前到现在,全区森林面积由2.34亿亩增加到3.74亿亩,森林覆盖率由13.21%提高到21.77%,人工林保存面积由原来的2205万亩增加到9200万亩,重点治理区实现了从“沙进人退”到“绿进沙退”的历史性转变。

在这场大规模生态建设中,在长期的人与自然抗争中,奋战在生态建设一线的“三北”人,练就了“艰苦奋斗、无私奉献、锲而不舍、久久为功”的“三北精神”,涌现出了许许多多像董鸿儒、八步沙“六老汉”、石光银等为代表的先进典型和一大批无名英雄,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干部群众艰苦奋斗,在祖国北疆构筑起一道万里绿色长城。作为“三北”工程的一个缩影,苏木山的万亩林海就是董鸿儒他们经过40多年坚持不懈的奋斗和超乎常人的毅力,靠着“信念坚定、艰苦奋斗、团结协作、无私奉献” 的苏木山精神干出来的。

在“三北”工程实施45周年之际,内蒙古从2023年开始,全区上下继续发扬“三北”精神,自觉当主攻、打头阵,在“三北”地区率先出台“三北’工程六期规划和三大标志性战役实施方案,规划总任务2.85亿亩,占全国的44%,其中沙化土地综合治理占全国的59%。2023年完成工程建设任务1331万亩,其中治沙950万亩;2024年完成工程建设任务3060万亩,其中治沙1954万亩,连续两年均居全国第一。

但是,打好“三北”攻坚战,如期高质量完成“三北”工程六期建设目标,接下来的任务更加艰巨繁重。今天,我们追忆董鸿儒等老一辈“三北”人的奋斗岁月,不是要回到那个时代的艰苦条件,而是要在新的“三北”攻坚战中学习和发扬他们锻造的“三北”精神!

漫步在苏木山的松涛林海中,心中闪过董鸿儒等老一辈们那一张张布满风霜的脸庞,一双双长满老茧的双手,一件件生满铁锈的工具,耳边的风中仿佛在讲述着那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他们创造的绿色业绩至今福泽后人,他们创造的精神财富更加珍贵,激励着无数人投身植树造林、投身绿化祖国的伟大实践。

在打赢三北攻坚战中,我们向董鸿儒学习什么?先要学他对初心的坚守。“我要留下来守护苏木山!建设苏木山!绿化苏木山!”这样一个默默许下的承诺,董鸿儒一诺如山,终身坚守,真正做到了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们防治荒漠化,建设“三北”工程为的是人民幸福,为的是造福人类。这个初心时刻不能改变。今天,有多少人干“三北”是奔着升官发财去的?在打“三北”攻坚战中创政绩,必须是经得起人民和历史考验的政绩。靠实施“三北”项目致富,必须要保证质量,必须要治一片、绿一片、兴一片。

还要学习他的实干精神。苏木山林场的绿色财富是实干出来的,是在几十年艰苦奋斗的岁月中,靠流汗流血拼搏来的。防沙治沙不认弄虚作假,大自然不买哗众取宠的帐。唯有老老实实地干,扎扎实实地治。只有实干才有实效。

再要学习他对科学绿化的坚信。华北落叶松落户苏木山的过程就是坚持适地适树,科学绿化的过程。打好“三北”攻坚战,必须坚持科学治沙,必须依靠科学理念、科学规划、科学技术、科学管理保障适度规模、合理速度,确保工程质量和治沙成效。要坚持山水林田湖草沙一体化保护和系统治理,坚持以水定绿,坚持治可治之沙需治之沙,坚持以近自然模式治理,坚持降本增效。

更要学习他爱树如子的情怀。董鸿儒爱山爱树如爱命。“苏木山就是我的家,每一棵树都是我的孩子”!朴素的话语中体现着董鸿儒对森林的热爱之情。我们要让“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深入人心,让爱草护树、保护生态成为每一个内蒙古人的自觉行为。

回顾北疆“愚公”董鸿儒的种树人生,就像老人自己所说“我一辈子就在一个单位,就是苏木山林场;一辈子只干了一件事,就是种树,能为党和国家奉献一生我无怨无悔。”这就是忠诚!这是我们向他学习的最可贵品格,这也是“三北”精神的根本:始终坚信、始终依靠党的领导,去践行,去团结、激励广大人民群众一起去守护三北,建设三北,绿化三北,再创绿色奇迹。